胡歌 我想持续发光

   更新日期:2024.05.05
——2014年5月《ELLE》

   当我们谈论胡歌,首先想到的总会是他俊朗的外形。2006年的一场车祸改变了胡歌,留给他的不仅仅是伤疤,这段痛苦的回忆更像是道黑暗的魔咒。在很长一段时间内,胡歌拒绝谈及这场意外,他不允许痛苦被消费、被分解、被娱乐。

   当我们谈起关于美的自我意识,当他自然而然地聊起往事,当他说到男人最重要的是责任感和毅力,当他兴奋地分享着在西藏行走的感受和对捐助行为的思考,他的内核已经悄然改变。一个全新的胡歌已然重生,而他却用一点荒诞和满不在乎作为缓冲气囊,让自己和这个世界的喧闹保持着恰当的距离。

   采访过程中,胡歌一直在打着灯罩和灯泡的比喻。现在,他最喜欢节能灯,刚开始也许有些微弱,但是慢慢光华尽显,并且生命力长久。他说,我想持续发光。

   胡歌最新作品是改编自桐华小说《大漠谣》的电视剧《星月传奇》。他在其中饰演孟九爷,多年来跟刘诗诗饰演的金玉彼此倾慕,却因为孟九的健康问题和性格,一路爱得隐忍;等到彭于晏饰演的霍去病横刀夺爱,孟九方知一切已晚……这部戏在西北沙漠取景,条件艰苦,拍摄期间胡歌一度劳累过度,高烧不退,但对于那番浑身乏力头晕目眩,胡歌只是一笑—— “远比不过剧中的虐恋让人头晕。这种让当事人痛苦让旁观者‘捉急’的爱,还是不要在生活里出现比较好。如果你已经深陷其中,别逃避,最好的办法也许就是像庾澄庆学习,大喊三声‘选我!选我!选我’。”

   《星月传奇》是无数桐华书迷期待的作品,但胡歌明显更期待自己今年的另一部作品《生活启示录》。他一改江湖诗意、侠骨柔情,穿上了牛仔T恤,与闫妮扮演的年长自己6岁的离婚妈妈克服种种困难,谈了一场温暖的姐弟恋。在这个涉及出轨、重组家庭、富二代、未婚爸爸等各种热门元素的都市家庭剧中,胡歌不再是个唯美偶像,有挣扎困惑、有飞速成长,他对这个角色甚至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—— “鲍家明是若干年前的我和若干年后的我的结合” 。而对于眼下的自己,胡歌干脆地说了5个字——非常不满意。

   胡歌说自己是一个想法很多,但行动力有限的人。比如他搬进新房子,已经住了两三年,但到现在窗帘都没装,不拍戏待在家的时候,放眼之处皆为乱七八糟,想收拾一下,看着“眼前的仓库”,又失去了信心,然后不忘自我狡辩: “如果家只是睡觉的地方,人生就失去了一半的意义和快乐。当我还在琢磨到底是该打扫一下,还是维持本色比较好的时候,下一个工作又开始了……”

   文艺青年的内核也让他非常不善于处理各种人际关系。 “我在这方面特别被动,我总是等着别人联系我、需要我、告诉我……却从没有花时间去打理和维系。隔段时间把很久没联系的朋友都问候一遍,这种事永远不会发生在我身上,甚至我最好的朋友,我都会想不起来联系,还借口说君子之交淡如水。” 说到这里,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,笑容里又有一点得意。

   他理想中的男性需要具备责任感、毅力和适度的霸气。 “娱乐圈有个男人把这一切都做到了,他叫姜文。演员、导演、丈夫、父亲,每个角色他都是顶级的、极致的,我看过讲他带着两个儿子去新疆吃苦磨砺的文章,当时就感慨,这个男人价值体系太完善了。这才是真正的成功,不是某一方面,而是举手投足透露出的内在修养、能量和经历。”

   胡歌的俊美是有目共睹、显而易见的。这是演员的基础,是他们成就自己所依赖的“第一桶金”。

   关于美,胡歌最初的启蒙全部来自他美丽的妈妈。因为外公早年在上海经营一家化妆品厂,胡妈妈的成长环境很优越,她从小接触的都是那个年代最时髦最流行的东西,结婚以后,衣服每天不重样。读小学时,胡妈妈常常带着他找裁缝做那种正式的三件套西装,这引来了同学的起哄和笑话,以至于他总要在上学路上偷偷脱掉外套、马甲,只剩下衬衣。

   而当他逐渐成为少年,妈妈反而特意让美和他拉开距离。大概心里还是传统地认为,男孩不能太注重外表,避免空有其表。 “她不希望我成为她年轻时候的样子,过分追求美也是一种消耗,容易让人张狂,更容易让人疲倦。” 男花瓶也当不得,但整洁舒服和完美的风度则是绅士的必需品。 “妈妈注意我的言谈举止、整洁程度等各种小细节。到现在她都常常提醒我,穿长的衣服坐下来时要放好衣摆,不要坐皱;清洁衬衣领口要用专门的清洁剂;去医院也要认真打扮,给医生留下好印象。”

   胡妈妈教子严格, “我的成长过程中很少受到表扬,导致我到现在也不太自信” 。这种中式的挫折教育当然不会让他意识到自己是个帅哥,更别提什么优越感了。

   14岁,因为外形俊朗,胡歌被拉去拍广告,慢慢在广告圈有了名气。他这样描述当初的少年, “就像缠成一团、杂乱又青涩的灯丝,外面有个花花绿绿的罩子,心还没来得及感受第一次发光的美好,就已经被掩盖” 。

   高中毕业,胡歌想考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,考试那天,他故意三天没洗澡洗头,胡子也不刮—— “我想丑点,这样大家更能看到我的实力。” 他以专业课第一的成绩被顺利录取,但最终还是选了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,原因很实在, “在上海念书开销比较小,有以前积累的人脉在,可以继续接广告贴补家用” 。

   2004年,只有21岁的胡歌被选中出演当时热门游戏《仙剑奇侠传》改编的同名电视剧。“仙剑之父”姚壮宪一眼相中了这个年轻人。 “他只是路过,但很震惊,他说我那个样子跟他心目中的李逍遥一模一样。” 《仙剑奇侠装》播出,胡歌一举成名。

   之后胡歌接拍了一系列古装题材的作品,包括《杨家将》、《聊斋志异之聂小倩》、《天外飞仙》等,不可否认的是这些角色都比较类型化,题材风格都很相近。他渐渐产生了一丝倦怠感,回忆往事,胡歌感慨: “有的时候,灯罩过于漂亮,就没人在意灯泡本身是什么样,甚至觉得是灯罩在发光。灯泡变得不重要,甚至有时遗忘了自己,对于灯罩带来的名和利,它又爱又恨。”

   2006年8月29日,在拍摄《射雕英雄传》的胡歌遭遇车祸,经过6个半小时的抢救,终于挽回一命,脖子和右眼共缝了一百多针,右眼角需要植皮。而同行的女助理张冕再也没有醒过来。

   胡歌回忆起那个沉重又混沌的时刻: “我浑身缠满纱布躺在病床上,疼痛锥心。全剧组的人围着我,我很想照照镜子,他们都慌乱地阻止了我,表情是惊恐、哀痛、不忍。过了一会,我假装要上厕所,爸爸把我扶进去面对洗漱镜的那一瞬,我明白了所有人的眼神。”

   在接受残酷的事实之后,胡歌的第一反应是不想再做演员。朋友们哭着劝他,剧组表示决不放弃,公司当然不同意,医生也说恢复到以前那样没问题。但事实上恢复的过程相当缓慢,复原效果也跟医生说的有相当差距,而他自己则要每天跟无数喷薄而出的负面情绪不断角力,这是一段精疲力尽的日子。

   一年之后,《射雕英雄传》剧组因为资金压力,要求胡歌必须进组继续拍摄。 “我欺骗自己说我没问题,我可以。但镜头一打开,我惊觉这不再是我了,所有的游刃有余都消失了。那段时间,怎么拍,我都是不对的状态,灯一灭导演和摄影师就开始讨论给我的机位、打光,全场死寂,我坠入深渊。好几次我在半夜大汗淋漓地惊醒,我觉得真的不行了,自己已经不属于这个舞台,为什么还要回来?但我又不能走,不能对不起那么多一直等着我的人。”

   杀青的那场戏正好在海边,助理偷偷地告诉他,一会儿杀青后大家会把他抛进海里庆祝,所以一旦导演喊卡,就拼命跑,别回头。最后一个镜头结束,胡歌撒开脚丫子在海滩一路狂奔,全组人追在他身后,刚开始他还觉得好笑,跑着跑着眼泪开始往外飙,一串串,止也止不住……在顺境中,人缺乏对危机的想象和承受力;而当习以为常的一切消失得无影无踪,人需要孤独地面对自己,看清自己。胡歌说,这场车祸对他也许是好事,它是一个休止符,不仅提醒他放慢脚步,更需要把命运的来龙去脉都想清楚。

   车祸后那一年,他躺在病榻上,读每一封粉丝写来的信。他们不仅祝福他、鼓励他,更与他分享自己的成长和挫折,告诉胡歌他们是怎么挺过来的,很多都是平时根本不愿启齿的事情。 “好多次,我为他们的坦诚、勇气、信任流下眼泪。那时候我明白了,我不仅是荧屏上一个穿着古装戏服飞来飞去的虚幻形象,我是树洞,我是联结,我是他们不求回报的小小依赖。我有责任去回馈这一切,我该怎么使用自己的价值?”

   后来,在赖声川8小时的戏剧《如梦之梦》里,胡歌饰演了五号病人,一位重度癌症病人,有钱无处医治。他在戏里一直问: “为什么是我,要承受那么多的痛苦?” 而现实中的他非常平静: “我已经非常感恩,如果差几毫米我就不复存在。我感谢老天,肯定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儿没做,他才把我留下来。”

   他把养伤期间的点滴集成了一本小小的《幸福的拾荒者》,这本书的全部收入捐给了香港苗圃行动,用于云南省威信县石坎村修建一所希望小学,并以张冕的名字命名。2009年底他亲赴云南验收,在那里,他把文具盒、书包亲手送到每个孩子手里,跟孩子们一起做游戏,为他们拍照,一起打篮球。去年9月,他再度去看望这些孩子。有3个孩子一直跟着他,却不说话,胡歌有点纳闷地看着他们笑,他们也傻傻地笑起来。直到临走的时候,胡歌终于想起来4年前见过他们。他跑过去蹲下来问他们:“还记不记得叔叔是谁?”孩子腼腆地回答:“是朋友。”胡歌鼻子一酸,孩子们不仅记得他,还记得他3年前说过的话。

   最后,我们问他,灯罩和灯泡现在怎么样了?

   他呵呵笑着,想了一会,努力组织着语言: “灯罩破过一次,现在糊上了……我挺喜欢现在这个,有了补丁的灯罩,是特有的、别人无法复制的。至于灯泡,我现在很想给自己换个更节能一点的。” 节能灯的特点是什么?刚开始发光并非极致,因为毅力,丰富和质感伴随着持久而来。

   希望灯罩和灯泡一直互相陪伴,彼此给予,它们本是一体。对我们而言,胡歌的英俊,就是上帝在勾勒他心脏的样子;但对他而言,真正的成熟和魅力,终将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拆开的给自己的礼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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